专访李开复:疫情后看好线上线下融合、to B领域,出海还有机会
近日,创新工场董事长兼CEO李开复出席首届HICOOL全球创业者峰会并接受新京报贝壳财经专访。
在采访中,李开复坦言疫情带来全球性的习惯转变,由此他看好一些领域的线上化转型,及线上、线下融合所产生的机会,比如在线教育、无接触服务、机器人配送等。此外,他还判断,受经济周期影响,很多行业会出现整合,并出现龙头企业,比如物流。
李开复还认为,“to C是互联网公司在过去的主题,to B将是未来。中国经济下个10年增长的核心动力,将来自科技带来的B端效率提升和供给侧创新。”原因是技术基础设施逐渐完善,工作和生活形态交互影响,经营压力导致全面提升效率,国家政策也充分支持。
近期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Tik Tok在海外遭遇“黑天鹅”事件,但李开复表示仍看好几个不同行业的出海,“可能不像过去10年那么好,但会继续关注出海,我觉得是巨大的机会”,“出海方面肯定考虑最符合中国公司去做的软件(品类),(出海的国家)一定是开放中的国家。”李开复对贝壳财经称。他还在专访中回答了大厂投资部和VC、PE的竞合关系,创新工场的转型方向等问题。
也是在上述活动的演讲中,李开复透露,曾帮助旷视科技公司找了包括美图和蚂蚁金服等合作伙伴拿到人脸数据,引发热议。
随后蚂蚁集团、旷世科技等都发表澄清声明,李开复本人也在微博紧急致歉。“合作中,旷视提供AI技术给到合作方,我理解数据一直存在合作方客户服务器中,不涉及任何数据的共享与传输。”李开复还称,“我的口误,给三家公司带来困扰,深感歉意。”对此,创新工场人士则对贝壳财经称,“事件对开复影响很大,还在协调各方,以官方声明为准。”
新京报:有观点认为,现在虽然是寒冬,但是布局的好时机。在寒冬下,您的投资思路和逻辑有哪些变化?看好哪些赛道?
李开复:我觉得疫情其实给全球带来的是习惯的改变,过去很多人不愿意在线上上课或者上班,现在都习惯了。在这个习惯下,我会思考这会带来什么样的机会,比如在线上教育领域,我们非常早就介入了VIP KID这类公司。这一次疫情到来,我们也投了不少线下的公司,帮助他们做转型,也观察到了家长、学生的不同态度,也非常欣慰地看到习惯在快速改变。
从心理学来说,习惯需要2个月到3个月才能改变,线上学习的习惯居然这么快就改变了。比如说,我们看到教育的领域,学习的已经远远超过英文、数学、语文,现在还包括书法、艺术,甚至还有街舞。所以我们认为线上化的过程,还有线上线下融为一体的过程,这些方向会有很多机会,包括疫情期间带来的无接触生意,机器人配送等。
还有一点是跟疫情本身没有关系,跟经济周期有关的。当面临经济周期的一些挑战时,很多行业里面会有整合发生,比如说日本经济萧条的时候,优衣库就崛起了,因为它找到了很好的切入点,所以我们认为在中国还有很多行业,其实还没有龙头出现,主要是因为中国改革开放后发展才这么短的时间,不像美国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有Costco、沃尔玛这些的出现。中国还没有发生,但经济碰到挑战的时候,恰恰是整合最好的时候。所以我们会去找那些公司,那些可能成为行业老大的公司。
最近如果你关注创新工场的投资,有些投资看起来不是科技企业,那就是因为我们看到了现在的经济周期,还有一些国际形势带来的机会,我觉得,其实变化最多的时代,一定是投资者找到最好机会的时代。
最后,to B可能是比较大的一个机会,因为美国的整个to B领域是中国的20多倍。
新京报:前段时间我们采访了很多企业的战略投资者,除了像你刚刚提到的行业整合机会外,他们认为还会出现大的并购,尤其是行业中头部企业的并购,你怎么看这个现象?
李开复:我觉得行业老大、老二合并这事,不是因为经济形势造成的,因为从滴滴和快的,美团和点评这些案例已经看到了,这是正常的行为。我们反而看到在一些分散的行业里面,比如说物流领域,肯定是集中了以后才会有更高的效率。我们很喜欢像物流这样的领域,因为不用去研究那么多公司,一共就七八种物流,每一种里面有六七个公司,如果有一家我们认为是强大的创业者,或者它的行业地位更好,或者它有更好的战略合作伙伴,或者可以用科技来推进效率,我们都会选择。
创新工场最近宣布的几个案子,其中有一个是环世物流,做海运的,可能有人说疫情的时候还敢做海运,但其实海运不受疫情影响,再加上菜鸟也投资了这个公司,而且这个行业也相对分散。这可能不是创新工场过去会投的案子,但我们看到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也要介入这个行业,几个因素叠加,我认为可能带来10倍,甚至20倍的成长。
新京报:目前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Tik Tok在海外遭遇“黑天鹅”事件,对于创业者而言,他们将面临着怎样的国内外市场环境?对出海企业有哪些建议?
李开复:其实如果看几个不同的行业,我觉得出海还是有机会的,可能不像过去10年那么好,但还是会继续关注出海,我觉得是巨大的机会。
出海的时候肯定是考虑最符合中国公司去做的这种软件(品类),(出海的国家)一定是开放中的国家。因为开放中国家,一方面美国的公司没有那么强的渗透率,另外一方面,国内的用户的环境更接近印尼、印度、南美等地的用户,所以出海我还是认可的,我们并没有投很多,但这个领域我觉得会增加,我认为中国软件在未来5年至10年会占全世界的半壁江山,但在欧美人的手机里不会看到很多中国软件,但如果是那些开发中的国家,我觉得中国软件的渗透率会超过美国。
新京报:在to B这个领域,会不会像百度、腾讯、阿里这种生态型企业会比VC和PE更能帮助创业者,你们会不会担心这方面的竞争?
李开复:我觉得,有些领域肯定是他们能加分的,但我们专注一些另外的领域。比如说阿里在金融领域肯定是可以加分的,但在我们主力投的一些领域,他们也未必是最适合的。
非常早期的投资也未必是企业内的投资部、战投擅长的,因为他们有巨大的资本,更适合投在一些已经经过验证的企业,所以我觉得VC和他们是可以合作的,合作也是肯定存在的。
新京报:你提到创新工场的几次转型,目前创新工场的工作重点是什么?
李开复:我们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把VC(风险投资)的工作做好,A轮、B轮的投资是我们最主要做的。另外,我们正在筹划一个科学家基金,也在筹划一个成长型基金,我们认为多个周期(的投资)有不同的打法,但是总体来说我们还是技术型的投资机构。
A轮、B轮的话,我们就需要认知公司的本质,在公司初期已经验证自己的模式上,帮助他们能做得更好。比如我们会考虑公司是否适合AI(人工智能)赋能,有没有什么行业它是非AI的,但它如果有了AI可以有两倍或者更高的回报,比如正常投资的公司也许是三倍的回报,AI赋能再叠加两倍,可能就是六倍回报。在这背后,创新工场的定位一直是Tech VC,我们有自己的工程院、工程师,工程师是可以帮助各种企业做AI功能的,也可以做一些孵化,这是我们独特的地方。
新京报:应该如何看待创新工场一直以来的转型?
李开复:创新工场刚成立的时候,我们发现当时的环境,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投资人吸附创业者。因为创业者的信息不对称,常常被(投资人)占了很多股份,我们就说我们要帮他们,所以创新工场做的孵化器就是要帮着那些创业者验证他们的早期创意,然后再帮助他跟投资人谈更好的条款,这是创新工场最早期做的。
后来的双创时代有了很多类似的孵化器,我们就开始做VC投资,然后我们再用AI工程院来做那些创业者不做的东西,现在看到AI要爆发了,我觉得有些项目是有巨大机会的,总是能找到不同的机会是很有趣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科技变化是非常快的,用10年前、20年前的模式来做VC,是既不有趣也不高回报的,而且每个VC都应该有自己的特色。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白金蕾 编辑 李薇佳 校对 王心